阿忆：5G技术与直播革命

　　5G时代即将全面展开，那么4G场景下的电视直播和近年出现的互联网直播会产生怎样的变数，哪些传统会永久废止，哪些方法将继续传承，这是本文要探讨的主题。笔者的主要关注点，一是职业直播团队运作方式的巨变，二是受众参与直播的幅度以及他们分享直播的自由度。

　　信号传输方式的巨变

　　目前的直播信号传输方式，有电视广播时代留存下来的光纤传输、微波传输、卫星传输，也有移动互联网兴起后的4G传输。不过，无论新旧方式中的哪一种，都存在着严重缺憾。

　　直播信号的有线传输，最初是电缆，21世纪初更新为光缆。它像是很细的一根玻璃丝，始端转换器把数字电信号转变成一连串明暗不同的光信号，由光端机向光缆中发射，只要不过分弯曲，光信号会在光缆中来回反射，曲折向前，最后由终端转换器将光信号还原为数字电信号。光纤传输比较明显的缺陷是，布线不可能普遍，直播信号在许多地区无法接入光缆。

　　微波传输的介质，是波长在0.1毫米到1米之间的电磁波，这种无线传输的速度与光速等同。它的显著弱点是：微波信号是直线传输，其间不能有巨大障碍物，如有高楼高山，必须加建中继站渡过障碍;微波是在开放空间中传输，如果在无线电波复杂的大城市，很容易受到外界电磁的干扰。

　　卫星传输也是无线方式，它把直播信号上传36000公里，交由同步通信卫星放大功率，下传给覆盖地面上的各个接收站。它的致命缺陷是，如果遇到暴雨天气，信号传输可能中断。因为直播信号送上卫星，再返回地面，往返距离一共是36000公里×2=72000公里，而其传输速度是每秒300000公里，所以画面总要出现72000公里÷每秒300000公里=0.24秒的延迟。因此，直播对象的动作总是比实际动作晚一些，感观不佳。此外，卫星信号传输严格限时，而且价格昂贵。

　　4G技术为无线传输提供了一种全新方式，手机能使用的地方，就能完成直播信号的传输，直播便利程度大大提升。所以4G信号传输，大有取代传统传输方式的态势，但它惟一的缺陷是速率不够。中国采用TD-LTE的4G频率，上传速率是每秒50兆比特，下载速率为每秒100兆比特，带宽不充分。所以直播画面依然存在0.1秒的延迟，而且画面细节不清晰，如果用户聚集造成链路拥塞，直播画面常常出现卡顿。

　　综上所述，4G时代直播信号的所有传输方式，全部有懈可击。

　　其中，4G传输提供的移动网络传输模式，优势远超三种传统传输方式。如果其速率的缺憾得到弥补，它将是信号传输革命的方向，于是5G出现了。5G拥有超高带宽，上传速率可超过每秒160兆比特，下载速度每秒接近1500兆比特，是4G网速的近15倍，因此传输稳定。其延迟只有0.001 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由于4K高清画面的传输畅通无阻，受众可以获得更加愉悦的观感。它的低功耗和低成本运营能使直播者以低廉价格随时获取便利服务。

　　自2019年始，职业团队尝试着为直播摄像师配备5G背包，在拍摄的同时直接完成信号传输。5G背包价值仅10000元，内置5G模组和4K编码器，1公斤重。摄像师将其背在身后，连接拍摄器，可输入4K分辨率的画面。这些画面，可以在互联网直播平台上当即完成直播，也可以传送给导播室，导播同期切换，当即在电视屏幕上直播。

　　完全可以设想，在不久的将来，5G背包中的系统组件可以一体化和微型化，最终嵌入拍摄器，于是每一个拍摄器均可以直接传输信号。这意味着，复杂而昂贵的光缆传输、微波传输、卫星传输，最终会被淘汰。

　　在个人直播层面，5G时代呼之欲出的富式通信服务(Rich Communication Suite)，将提供更大便利。富式通信是全球移动通信系统协会提出的一种新通讯方式，它将使处于死寂状态的手机短信服务复活升级，拥有订购支付、银行转账、导航等等功能。它会打破传统短信对于信息长度和媒介形式的限制，增添图片、音视频、状态栏的传输功能，变成长信服务。

　　这意味着，只要有手机，用户就可以借助富式通信服务，随时随地进行直播。拥有手机的客户，可以自设闭路模式或开路模式，决定直播信号的传输对象是手机通讯录上的亲友还是所有受众。那时候的直播内容，不光是新闻事件和自我表现，还将广泛涉及商用、教育、留取视频证据、求助求救等等各个方面，直播将成为普通常见的社交方式。

　　5G富式通信的出现会导致三个结果：一是APP被淘汰，二是互联网直播平台被废弃，三是给必要的直播监管提出新课题。

　　全新的直播影像摄制

　　5G时代，大型活动和复杂事件的直播展现，仍需团队来完成，个人直播很难展现全貌。

　　与以往不同的是，团队拍摄器不再仅仅是数码摄像机，具有视频拍摄功能的高级相机、越来越秀珍的稳定拍摄器、全景摄像机、航拍器、各种暗拍器、虚拟摄像软件，还有多种多样的便携拍摄器、监控镜头、行车记录仪，可以共同为一场直播提供气质全然不同的画面。这些拍摄器，均可以联网，它们不再把画面传入导播室或转播车，而是传入云端，导播在电脑前高效进行5G云切换。这种新的直播摄制方式，将使现存的演播室直播设备和所有转播车失去继续存在的意义，未来的直播投资成本会大幅降低。

　　5G时代的许多新型直播，也需要团队实施，个人不可能获得特殊资源。

　　2020年2月，央视频联合中国电信，推出慢直播系列。其中对武汉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施工现场的全天候5G高清直播，画面来源是监控整个工地的摄像头，网友们戏称它为“摄政王”，它使5000万受众成了“云监工”。2020年4月，央视频依托中国电信的5G+云网技术，推出慢直播《珠峰十二时辰》系列。它用4K高清画面，360度呈现珠峰景观，受众可以转动手机，自行调节角度，获得沉浸式观感，体验“云登顶”。其所谓“慢直播”，其实就是直播那些监控镜头实时记录的同步画面，它没有主持人，也没有镜头切换，最多是铺上音乐，所以无需导播和拍摄团队，同样也不需要传统的直播设备。

　　5G时代那些技术含量超高的直播，更需团队实施，个人直播无法企及。

　　2020年两会，正值新冠疫情期间，黑龙江电视台《两会访谈》栏目利用超低时延的5G专线，让北京采集端的4K视频编码完成云传输，再借助5G全息成像技术和专用全息投影光学设备，把千里之外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形象投影到演播室，由首席主持人小翟对他们进行面对面访谈，实际上，这些对话全部是隔空云访谈。

　　5G的超高带宽和超低时延，可以把一个直播点的高清视频编码上传云端，借助具有高度可扩展性的云服务，瞬间完成全息呈像。于是，不需要提前制作，与真人等比例大小的虚拟形象及其表情、语音、动作便可以实时投射到另一个直播点，与那里的真人互动。也就是说，身处不同空间的人可以在同一时间点上完成在共同空间中的虚拟凝聚，呈现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镜像关系。

　　在5G时代的直播摄制中，个人拍摄的贡献不在“质”的方面，而反映在“量”上。

　　由于各类便携式拍摄器都有上传功能，所以个人直播在4G时代已经不是难事，但因为个体能力有限，他们一般只能选择单一拍摄器，使用一镜到底的长镜头，并依靠位置移动来拍摄对象的行为。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以高涨的参与热情，提供不计其数的个人视角，让其他受众看到团队直播或他人直播中没能覆盖的角落和细节。

　　受众自主权和互动性获得前所未有的提升

　　传统团队直播，以导播为工作核心。直播前，导播会根据转播车的讯道数量，在直播现场对应布置摄像机。这些专业摄像机分布在最需表现的区域，大多数固定在三脚架上，有的挂在10米摇臂上，有的锁定在升降台，有的可沿临时铺设的轨道运动，有的安排在机动车船上，有的甚至布置在水下，以期为受众复制完整的现场空间，展现发生在其中的完整事件。但即使如此，现场环境仍不可能百分之百被镜头覆盖，现场情况也不可能全部展现给受众，传统直播的表现原则是突出重点、保证流程完整、表达主题意思。在直播中，导播在转播车中全权调机，决定哪架摄像机拍摄的画面可以直播给受众。受众只能被动接受导播切换的直播画面，不可能自主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视角。

　　5G时代，多种多样的拍摄器共同采集直播视频，它们依旧由导播确定数量、设定活动区域、指挥实采行动。不同的是，现场有多少拍摄器，终端上就有多少选画框，受众可以随意挑选自己感兴趣的镜头视角。与此同时，导播高效进行云切换，为那些乐享其成的受众组接直播画面。而平行进入云端的所有画面素材和导播切换而成的直播全程，都将同时完成云存储，以便受众日后观看。这种全新的呈现方式，将大幅度减轻导播的工作压力，导播没能选择的画面，受众都可以自己去查看，所以导播切错了画面也无所谓。

　　事实上，受众自主选观，已经不是梦想。2019年乒乓球男子世界杯大赛在成都举行，中国联通在5G沃视频APP中开设乒乓世界杯专区，让手机用户自主选择观赛视角，其中包括赛场周边视角、赛手观察视角、4K全景视角，对那些精彩瞬间，比如投篮命中的一刻或跳水比赛中的入水刹那，受众可以使用慢动作播放功能，也可以当即回看。他们如果想仔细欣赏赛手的某个动作，可以通过屏幕的自由缩放功能，放大局部画面。

　　目前的直播观看状况，最大的问题是受众参与形式单一，只是弹幕和评论区留言。个人作为拍摄主体参与他人直播的可能性是零，他们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在同一现场所做的直播报道嵌入别人的直播进程。而在5G 时代，用户参与不仅仅是观感反馈，他们可以上传各自的直播视频为他人的直播内容做补充。

　　2020年8月，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官网发布5G高新视频系列技术白皮书，其附件1详尽描绘了互动视频技术(Interactive Video)的图景，这项新技术将大幅提升受众参与直播互动的力度。它具有画面补充和视角切换的能力，可以支持在非线视频上进行事件型互动、时间域互动、空间域互动。当所有直播画面在互联网上完成了存储，线性视频便变成非线视频，曾经同在直播现场的受众可以运用互动视频技术加入自己的视频记录。但仅仅是事后参与，对互动视频的理解就太保守了。事实上，5G直播的呈现可以是版面式的，受众完全可以在直播进行中就将自己的直播画面嵌入别人的直播版面。

　　互动视频将会搭载更多的生活场景，在电商带货的直播中，只要开启互动视频功能，受众就可以在观看主播宣讲的同时选看其他参与者的实际体验，也可以对画面中感兴趣的商品进行虚拟试戴试穿。5G时代，在直播中加载互动视频，不再是专门技术。

　　结束语

　　5G时代全面开启之前，我们对它的绝大多数预判，集中在它的超级迅捷的特质上。这种认知水平，受制于现实条件，或许只能预测到巨大变革中很小的一部分成果。即便如此，我们已经瞥见了它无比巨大的塑形力，未来直播究竟是什么样子，它只会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

　　本文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5G时代互联网传播方式的变革和治理对策研究”(19@ZH044)资助

（来源：作者新浪博客）